天机阁多得是能工巧匠,而为了给这次儒道大会的举办准备场地,天机阁更是提前五年就开始大兴土木,建造了这么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式样的建筑。
整个建筑分为四个大块,东西南北,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命名。中间是一个超大型的广场,号称可容纳万人。广场中心筑一高台,名为黄金台,倒不是真的用黄金做成,只是取历史中“昭王为筑黄金台”的典故,恰恰又贴切当下群贤毕至的一时盛况。
东西南北四个部分又各自拥有一个独立广场,各个别有洞天。每个部分不仅有供各项比赛的公共场地,还包括给参会之人提供住宿的地方,当然,还有许多人并不参与比赛,只是来看个热闹,这些人就需要去此间郡城里寻找落脚之地。
北方玄武部作为主殿,既是天机阁的机要之地,也是负责此次儒道大会的诸位天机阁长老处理相关事宜的地方。东方青龙部,是第一场以棋论道的举办地,第二场以剑论道则在西方白虎部,第三场则在在南方玄武部,如此泾渭分明。
梅夏和明月到这里时已经是五月初四,是大会开始的前一天,报完名之后,领了刻有编码的木牌,就去东边的那一片建筑去找自己的住宿之地。
此处建筑不像他处那样方正宏阔,而是一派幽静别居的山水景致,仿照江南山水园林,移步换景,栽竹栽花,不过在整个建筑的中心处依旧留有一大片空地,用以放置一个竖直立起的巨大棋盘,展示从当天比赛中精心挑选出的对局,每天上午下午各两场,由弈棋名家来讲解每一步棋的思路,评价每一步棋的优劣。而进入只剩二十人的淘汰赛环节之后,每场比赛,均会在此展示。这样每个人棋力如何,棋步优劣,就可以交给天下人来评判,不存在什么侥幸的可能。
因为大会的三项是按时间先后依次进行,所以前面几天,东方青龙部那一片园林建筑相对比较热闹,满园浓荫满地,行人如织,梅夏和明月在去休息的路上,就能听到许多人在议论关于即将到来的围棋大赛。
比如这次大赛最有可能夺魁的是道家白云一脉的那个年纪极小但备份极高的孩子,据说是跟白云观当代观主一个辈分的,名叫冯璞,还是来自儒门正统,有天下第一书院之称的“齐鲁书院”的那位名叫魏玮的天才。而且,因为比赛的规定是年纪必须在三十岁以下,倒是不存在让一些老一辈的弈棋高手浑水摸鱼的可能,但有些天才少年,即使再天才,毕竟年纪尚小,而这次代表有斐书院的卜闲,据说今年刚好二十九岁,而他甚至在上一次儒道大会,也就是十年前的那次,就夺得了当时的以棋论道的魁首,所以很多人都很看好他,认为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可能也是这届的魁首。
梅夏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这些暂时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刚报了名要从积分赛开始。他看了看自己的对阵表,五天要下二十局棋,每天上午下午各两场,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梅夏记得在幻境中那位白衣公子说自己下棋很烂,梅夏又听说那位的棋力在整个围棋历史上也能排进前十,想必自己确实在下棋上没什么天分吧。赢了那个行为古板守礼的周塨,想必是那周塨实力也不怎么样,才让自己侥幸胜了,毕竟当时也只是赢了一子,所以此时梅夏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像明月期待的那样,拿个好名次,不求第一第二,能混个第三也是不错的嘛。
正在此时,耳畔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是之前在天机阁门外遇见的吃西瓜的那一老一少师徒两个,“好巧好巧,两位小友,又见面了。”那嬉皮笑脸的老者向梅夏和明月两个打招呼。看样子是来送他的宝贝徒弟,那个看上去皮肤有些黑的女弟子,去找住宿的地方。
路过又一处张贴比赛规则和日程安排的布告下,梅夏随意听着周围人的交谈,声声入耳,就和夏天的树上蝉鸣没什么区别。
“师叔祖,你何必非要从前面的积分赛开始下呢,明明可以做那个‘种子选手’?”
那被喊师叔祖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身穿宽大的青布道袍,娃娃脸,头上轻轻挽了一个道髻,小手轻轻摸了摸身边那个小道士的头,“小猛啊,可不要小看其他人,天外有天,高手永远在民间。”
被叫小猛的那个小道士,看起来文弱清瘦,一点也不猛,轻轻哦了一声。
“而且,这次来之前,我给自己卜了一卦,说我参加前面的积分赛,会遇到一个变数,但具体这个变数是什么,以我的实力还算不出来。但难得碰见这种生活中的意外之喜,不好就错过的。”
恰好路过的梅夏,根据两人的对话,已经猜出了这人的跟脚,应该是白云观的那位。
那位白云观的辈分极高的小道士面向梅夏的方向微笑点头致意,梅夏愣了愣,还以为是在朝自己打招呼,此时身后又响起那位老先生醇厚悠扬的嗓音,“好久不见,小云溪,你大师兄可还好?”
小道士名叫云溪,至于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据说此人来历颇为神秘,由当代白云观主亲自下山带回,代师收徒,认了这么个小师弟,而白云观中就多了一位年纪小但辈分高的师叔祖。
那小道士笑答,“掌教师兄最近在闭关,不过闭关前嘱咐我见到先生代为致意,陆……”
陆通赶紧打断,给那小道士丢了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毕竟在梅夏那边还打算继续装会蒜,“好说好说,大会之后,会去向你师父讨杯白云茶喝。”
那小道士心领神会,于是转开话题,望向陆通身边的小姑娘,“姀儿也来了!”
那小姑娘看起来酷酷的,也不爱搭理人,只轻轻嗯了一声。纳闷师父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又给她取了“姀儿”这个小名,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名字什么的,从来都不重要,因为“名者,实之宾也”。
那小道士又看向陆通身边停驻的一双少年男女,正是梅夏和明月,明月他倒是能看出些名堂,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大概是儒家修身境,八境中的第五境,资质不能说平庸,却也谈不上惊才绝艳,而梅夏就让他看不透,那就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实力远高于自己,要么是有法宝傍身,可以隔绝别人的审视。前者不太可能,因为自己甚至已经是逍遥初境的天才,眼前这位少年看上去比自己更小,大概十一二岁,若要完全凭借自身实力让自己无法察觉其实力,那么至少也要有逍遥中境才行,但这怎么可能?
陆通看这个叫云溪的小道士对梅夏审视良久,看来也是对梅夏的境界有一定猜测,场面安静得有些尴尬,陆通就随口介绍二人,“以茶会友可以称之为‘茶友’,这两位是我跟姀儿一起吃瓜认识的小朋友,大概可以称之为‘瓜友’倒是妥帖得紧。听说云溪你要去从积分赛开始,这可不太厚道,本来除开十个种子选手以外,从积分赛选出的参加淘汰赛的一共就只有十个名额,你还要再占去一个,很多人估计都在背地里骂你呢。”
那小道士只是云淡风轻地笑说,“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举世誉之而不加劝,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明月就很看不惯这种说话不好好说,非要拽一些文绉绉的酸话的做派,皱着眉别过头,不听不看,陆通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也似乎心有灵犀,和明月一样厌烦,抬头看天。
场面于是又有些尴尬,“救场王”陆通于是又饶有兴致地谈起梅夏也会参加前面的积分赛,希望两人不要撞上。
云溪听后,深深地望了梅夏一眼,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灵感,莫非这个人就是卦象中那个有意思的变数?